魏明的手指着我:“你到底去不去?”
我捂着刚被他扇了一巴掌的脸,倔强看着窗外:“不去。”
“好,等我回来咱们就去办离婚手续,我瞎了眼,娶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门被重重地关上,魏明走了。
我去小卧室看正在熟睡的女儿,却发现五岁的女儿光着脚丫,躲在床边瑟瑟发抖。
我一把抱住她:“红红,怎么了?妈妈在这里。”
女儿搂住我的脖子,用小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妈妈,是红红不听话,让爸爸妈妈生气了吗?妈妈,我再也不要娃娃了,我也不要花裙子,你们不要生气好吗?”
我仰起头,想让眼眶把眼泪收回去,可是它们却不受控制般纷纷坠落。
女儿,我最宝贵的女儿怎么能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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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月26日,凌晨两点钟,婆婆打来电话,惊慌失措,说公公的状态很不好,让我们赶紧回去。
老公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告诉她,先去找弟弟,让弟弟弟媳去看看,毕竟现在我们回去也进不了村,疫情期间哪里都管得非常严,我们不能添乱。
婆婆嗫嚅一下:“我找过你弟和他媳妇了,他们说家里的大事,以前都是你做主,这次也应该你回来主持大局,再说你挣钱多,有什么事他们可没有钱往外掏。”
我听得憋屈,这人就是不能惯,还都惯出毛病来了,什么时候了,他们还在钱的事情上斤斤计较,再说我们会亏了他们吗,从他们结婚开始,孝敬老人的钱,就一直是我们出。
魏明放下电话立刻给他弟弟魏强打。
在电话里,魏明低声下气乞求魏强,去看一下公公,并且答应给他劳务费5000元。 内容来自www.qqlingdiw.cn
我听到电话里的魏强气势嚣张:“哥,你得说话算数,不然等疫情过了,我就到你店里去闹。”
“这样的人就是无赖,你们家这一棵秧咋就结出两个不一样的葫芦娃。”我气愤不已。
“行了,你就别添乱了,车轱辘话来回说有意思吗?”
他心情不好,我闭上嘴,也怕吵醒小卧室的女儿,但往事如电影般涌上心头。
02
六年前,大学刚刚毕业的我在找工作路上,被车碰了,对方要逃走。
魏明正好经过,救了我,抓住逃逸的人。
每个女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脚踏七彩祥云,解救她于水火的白马王子。
所以当个子高高,看起来气宇不凡的魏明一出场就俘虏了我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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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在住院的日子里,他经常来看我,会给我做好喝的玉米排骨汤。
既有白马王子的英俊,又有侠义精神,更何况还特别接地气。
出院后我们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父母却不同意,因为我大学毕业,而魏明初中毕业。
母亲对我说,她不怕魏明穷,而是他的家庭负担重,他有一对有病的父母,还有一个不学无术弟弟,她只怕我和魏明思想上有差异,三观不合,怕以后我会受气。
沉浸在恋爱美好中的我,根本听不进他们的话,我告诉他们,魏明虽然初中毕业,但他积极上进,人热情侠义,而且在一家饭店当主厨,挣得不比体制内的人少。
更重要的是他有梦想,他说了,等将来他会自己开一家饭店,而且会让我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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拗不过我的父母最终同意,还体谅魏明家境,为我们按揭了一套房。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生了女儿后,在父母的支持下,魏明开了一家饭店,他做的饭菜可口,价少量大,很快人气就起来了。
不过因为排挤了周边的饭店,被人嫉恨,有一次店里来了几个小溷溷,吃完饭不给钱,魏明拦住他们。
咣当敲碎一个啤酒瓶,拿着瓶子指着为首的小溷溷,问他是要钱还是要命,对方看他在自己胳膊上慢慢划出的口子,吓坏,放下钱跑了。
我听得心惊胆颤,告诉他以后别这么做,太吓人。
他露出凶狠的神色:“人要是不狠,哪能挣来钱。”
望着他阴狠的目光,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但他对家里人还是很好的,挣了钱后特别孝顺双方父母。
隔三岔五就会带着礼品带着我和女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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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星期去我家,下个星期就会去他家,我的父母是父母,他的父母也是父母,所以我没有任何怨言,人如果忘了父母还叫人吗?
我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弟弟,天天瞎逛,也没正经工作,让他来店里打杂,干不了两天就说油烟味太重,受不了。
他也不是怀孕的女人,怕什么油烟味。
后来才知道,是同村的一个寡妇说他身上有油烟味,他才不干了。
再后来,他和寡妇勾搭在一起,还要结婚。
那个寡妇尖酸刻薄,精于算计,但是架不住魏强喜欢她,而且好姑娘也没人看上他,他父母也就同意了。
结婚后,寡妇变着法唆使魏强向老人要钱,其实就是变相向我们要,老人们土里刨食,哪有多余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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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抗议,魏明就偷偷给。
因为只要拿不到钱寡妇就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上吊,跳井,玩失踪,魏明心疼他父母,便屈服了。
时间长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魏明对我和女儿,还有我的父母都不错,谁家的日子都有本难念的经,就这样过吧。
凡事就怕成习惯,他们依赖我们惯了,越来越变本加厉,我有时候对魏明抱怨几句,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哄哄我,渐渐的就越来越不耐烦。
可能由于两头都给他施加压力,有一次我说多了,他还向我动了手。
我现在再想起父母的话,真觉得他们有远见,我们思想中不和的部分越来越多。
我认为对于魏强这样的人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一刀两断,亲情也是讲缘分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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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觉得他再溷蛋,也是亲人,得忍,而且他不愁我吃喝,有什么可抱怨。
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少,家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我甚至觉得,该离婚了吗?
只是看着女儿那张小脸,我不忍,我不想让她早早就觉得人生残酷。
我和他的感情出现危机,还没有从纷繁复杂的情绪中缓过神,因为疫情,我和魏明都被困在家中。
饭店不能开,一个月就是五万的房租,魏明唉声叹气。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我安慰道:“魏明,不用怕,一切都会过去的,如果真的倒闭了,大不了我养你,我每月不是还有5000元的工资吗?”
或许我的话对他起了定海神针的作用,他开始钻研起做菜,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和女儿做。
这段时间我们过的真是很快乐。
因为从前的我上班每天早出晚归,而他除了在饭店忙活,还要应酬一帮朋友,天天喝的醉醺醺的两人都已经没有了交流,每次回他的父母家,因为魏强又会生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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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坐下谈谈理想,谈谈女儿的教育,不用回老家看魏强哭穷。
我们对父母都是每天一个电话,了解他们的动态。
虽然我们不喜欢疫情,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一座山,那些无数在疫情中牺牲奉献的人们,将会永久的被记住。
但是人们忙碌了太久,不知道自己的初心,这次疫情也让人们开始审视自己。
而且,现在什么也不能做,能够做的就是好好的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别给社会添乱。
公公婆婆的身体不太好,魏明回不去,只能嘱咐同在村里的魏强多去看看。
但听婆婆的意思,魏强从疫情开始就没有去看过他们。
虽然魏强说的冠冕堂皇,疫情期间不让出门,但在村里,他只要不和别人接触,去看看父母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是不想去而已,而且背后也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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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人不会使用手机花钱,我们每次回去都会给他们现金,而这些钱大多数都落到了魏强的手里,如今没有利益,他自然是不去了。
不过他去了,也没有什么效果,不管做饭,不管喂猪,我们也就随他。
这次不同,公公的病严重,他怎么也得去看啊,这关键的节骨眼他还要5000元,任谁也生气,可魏明不允许我生气,不能说他家人不好。
就在刚才,早晨七点,魏强打过电话来,说公公去世了,让魏明回去操持葬礼,还说现在村里可以进车,说明情况就可以。
他还说,哥,咱爸没了,你不能没动静,咱家就你一个大能人,你得让爸风风光光走。
魏明放下电话就让我赶紧收拾东西,让我给我爸妈打电话,他要带我和女儿回老家。 内容来自www.qqlingdiw.cn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反问他是否真的要我们回去。
魏明像看怪物一样望着我:“柳叶,你什么意思,我爸没了,当儿子媳妇的不回去,像话吗?别人会怎么想?”
说完他红了眼眶。
我理解他的心情,但我的理性还是占了上风,向他解释:“现在疫情还没有结束,不建议组织大型聚会,你大张旗鼓的回去,招呼邻居,招呼锣鼓手,邻居不想去,但是又驳不了面子怎么办。为了安全着想,你自己做好防护措施,和魏强一起,直接打电话让殡葬车上门,特殊时期,特殊事情,特殊对待吧。”
魏明不可置信望着我:“柳叶,亏你还是大学生,能说出这么无情无义的话来。我爸一辈子操劳,养活我和魏强,他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是他只死这一次,我不能让他无声无息的走,村里会人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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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我是大学生,我才知道,关键时期不给别人添乱,我能看清这事后的因果关系,我不孝顺,每个月给他们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你弟弟的那个寡妇妻子,好像从来都没有给他们过钱吧,只会索取。他们只有在我们给钱的时候才会去看老人,老人生病住院也是我在伺候出钱,我最讨厌活着不孝死了乱叫。”
我的话让魏明一时哑口无言,愣了一会儿,他反问:“如果你的父母去世你会怎么办。”
“也一样,我自己做好防护措施招呼殡葬车,绝不给别人添乱。”
魏明冷笑着看我,突然就给了我一巴掌:“你父母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悲哀。”
然后他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临走前,他又再一次问我,我的回答是不去,所以他气势汹汹走了,女儿也没有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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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果抱女儿去,我也会阻止的。
我抱着女儿也在想,我真的错了吗,我真的无情无义吗?
随即摇摇头,我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晚上,魏明铁青着脸回到家,女儿上前要他抱,被他一把拨拉到地上,大哭起来。
我急忙抱走女儿,他心情不好,我理解。
他叫住转身欲走的我:“民政局上班后,咱们去办手续,我不想和没有心的女人一起生活。从今天起你和女儿住主卧,我住女儿的小屋。”
我点点头,一切是该结束了,我不想再争辩什么。
回到主卧,微信上传来滴滴声。
是魏明家旁边的一个女邻居,每次我回家她都喜欢和我聊天,而两人关系不错。
今天魏明刚出门我就给她发了微信,让她告诉我,魏明的动向。
她在微信上说,一直在我家帮忙,现在才有时间给我发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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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魏明回家后,让村里发小找吹喇叭的人,人家没答应,村里管红白喜事的大厨也闭门不出。
没办法,魏明自己的小卖部采购了一大堆菜,亲自下厨,整了三桌菜,又把和他爸,和他走得近的几个邻居都请来给他爸送行,用手机里放着哀乐。
女邻居说,她也去帮忙了,因为魏明进门就给人下跪,嘴里喊着叔叔婶子,说不想让他爸走的太孤单,请叔叔婶子们帮忙。
农村人好面子,魏明都做到这份上了,再不去,心里不好受。
只是饭吃到一半,大队干部上门,把正在吃饭的邻居们都给轰走了,还教育了魏明一顿,魏明,魏强差点没和他们打起来。
我站在客厅里,听到魏明在小卧室里传来的咳嗽声,今天他心情不好,估计是累到了,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夫妻,我不能坐视不管,我给他端了一杯水进去。 本文来自东方前沿网
他将水泼掉:“不用献殷勤,咱们没有挽回余地。”
我转身而出,倔驴。
魏明从此后只做他自己的饭菜,从不和我,和女儿在一起吃。
我的心已彻底冰冻。
他回来后的第五天,社区人员上门,要求我们居家隔离。
我们这才知道,魏明村里有一位从武汉路过的邻居,回家后,隐瞒不报,已经发病,并且他去了那天的葬礼,所以村里那天参加葬礼的人都被隔离了。
所以我们按要求必须被隔离,我们所在的这栋楼也被封了。
小区的群炸了,魏明傻眼了。
群里天天有人骂我们,害人精,想死自己死去,别拉别人垫背。
我有次甚至在门口发现臭鸡蛋,垃圾袋。 东方前沿网
魏明躲在小卧室不出来,我拼命敲门他也不出来。
想了一个晚上,我还是决定,要鼓励他。
这个时候,我知道他的心态很重要,至少现在他还是我女儿的父亲,我不能对他不管不顾。
我每天做好饭菜给他放在门口,白天让女儿给他唱歌,晚上就倚在门边,和他讲我们恋爱时的故事。
我还故意逗他开口,让他讲在饭店时最喜欢哪个服务员。
他一直不开口,我就让他教我怎么做菜,说女儿想吃。
慢慢的,他开口说话了,女儿还是他的软肋。
这14天,是煎熬的14天,前两天的时候我们不停刷消息,知道村里又有两人确诊,就包括婆婆,魏明知道后,疯狂捶打自己。
说自己是千古罪人,如果婆婆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本文来自东方前沿网
我只能不停的安慰,并且没收了他的手机。还说现在医疗技术发达婆婆一定会没事的。
第八天上,有好消息传来,婆婆的症状明显好转,我告诉魏明,他抱头哭了。
后来的几天,他和我聊天,说出他心里的想法,他知道我对魏强不满,可他自认是哥哥要照顾家庭,魏强没出息,那他就承担所有,谁让他是哥哥呢。
我是他老婆,已经嫁给他自然什么都要听他的。
却从没有想过我也是独立的一个人,我不姓魏,我也有自己的思想,而且我毕竟不是他的家里人,这就是思维认知的差异。
公公去世,他自认为当儿子的,哪怕是去送死,也必须让公公风风光光走,却没有想过,特殊时期,他这样的操作,给别人带来多少风险。
他认为我就是无情无义的人,已经在心里给我们的婚姻判了死刑,只是这阵子的事让他反思,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对我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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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问我,疫情结束他要和我好好过,不会再和我提离婚的事,希望我不要记恨他,问我能否原谅他?
我没有回答他,和他在一起生活我一直感觉到憋屈,我已经妥协退让,一切以他为中心,但是仍然得不到他应有的尊重。
这次疫情期间他的骂,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寒心,现在的我不过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本着她是我女儿的爸爸来照顾他。
如果以后再有重大的问题,他会听我的吗?还有现在魏强的问题他一直没有说出所以然来。
以后怎么办,等疫情结束后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