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的人生_何以为家

2023-10-08 04:32

  我常常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所措,倒不是像惊慌的孤鸟那样迷乱,只不过是像是滴水掉落进大海那样无知。让我用三十年的人生去讲述一片故土的精彩,我是办不到的,我总怕自己会遗漏掉最关键的精彩,文字的韧性也让我知道,那些记录下来的东西,会让岁月去冲刷洗涤,所以经不起谎言。三十年的人生里,前十年我只是无知的像个孩子,中间十年又埋头在书本中去捏实敲开社会大门的砖头,后十年呢?走上社会的门槛摸爬体会,琳琅满目的只有前辈的谆谆教诲。人类是群居动物,喜欢交谈,喜欢分享,喜欢好大喜功,喜欢沉敛迸发,喜欢拿起书本读别人的一生,喜欢一言不纳的过自己的生活,像是走过一座小桥,小心翼翼的昂首挺胸。 东方前沿网

    明月镇是个不大的镇子,但每当金达莱开花的时候却也热闹非凡,它的周围有很多的小村庄,恰巧我就生活在其中一个最小的村子里,我没办法去给你讲述这个小村庄所有的光景,因为我曾经说过,我只有三十岁,而这个村子却有很悠久的光景。但我可以和你说说我在这三十年里,听到的这里曾经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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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代表,或者一位英雄,或者一个财主,或者满村的梨树开花的飘香,或者一头壮硕的公牛称霸十里八乡。而我们村,每每听人介绍时都是这样,“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过了一座桥,旁边能看到一个国旗在飘着,那里就是那个村了”。是的,我们村头的那座桥,一样让我们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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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座桥是我们村的标志,也盘活了一个村子的茶余饭后,桥头的柳树下总围络着头发斑白的一群讲故事的长者。柳树不显粗壮,因为那棵年久的柳树已然腐朽,村里唯一的木匠在它腐朽之前适时地栽种了一棵幼苗,等它叶子阔了起来,新任长者们又移步到了新的柳树下面。村子里从来不缺长者,而且旧的一批很快会被新的一批所取代,而我所听到的故事也大多来源于这里一代代长者们的闲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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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记忆里,第一批围坐在这里的长者只有三五个,能有资格长久呆在这里喝着茶水看过往行人的无一不是曾经对这个社会很有用处的人。其中最长者,曾经是个木匠,也是给我们讲述故事最多的,还是我玩伴的爷爷。当然,出于礼貌我也会尊称一声爷爷,可终究还是有差距的,就像他的孙儿曾经可以揪着他的胡须不放,我却不可以。村子里有个怪异的现象,最长者的胡子似乎总是最长最白的,哪怕相差无几年纪的人看上去也会相差甚远,但当新一代的长者取代原来的成为最长者时,他的胡子似乎一夜也会变得冗长。 www.qqlingdiw.cn

    原始的北方有很多的树木,高耸的落叶松笔直而又厚实,十几根并排扎到一起,横在村头的小河上就是那座桥最开始的样子。第一代的最长者摸着胡子在柳树下看着过往的人群,无聊的时候就拉过我和他的孙儿絮絮叨叨的讲起故事。他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对于这点我深信不疑,信用合作社的人经常扛着大米、白面、糖块来看他,在那个年代这些东西是珍贵的,他的孙儿也经常在我们面前炫耀的掏出糖果吃,当然,在我们羡慕的口水流的足够多时,他也会分食给我们这些玩伴。长者的肩胛骨上有一个黑黑的疤痕,他告诉我们那是一次他打扫战场的时候被一个装死的敌人用刺刀扎伤的。听故事时,我还在人生的第一个十年,诸多故事的来龙去脉从不考究,不会缠问他敌人的下场,不会缠问战况的惨烈,不会缠问什么是战场的残酷。我只是呆呆在那里听他讲着他如何啃食树皮,如何扛枪行进,如何在白雪皑皑的大山里取暖活命。后来,他退伍返乡,来到了这里,繁衍了一大家子。起初的这里并不存在什么村落,为了养活活着的人,在东北肥沃的土地上开荒成了最大的事情,也就那个时候,村子周围都开垦成农田,为了方便粮食的集中看管,这里变成了屯粮的“场院”,他是第一批留守在这里看管“场院”的人,也成了这个村子最开始定居的人,后续来居住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村落。他们用红土和上麦秆烧成墙坯,在用结实的红松搭成房梁,棚顶塞满锯末,屋顶苫上稻草,冬天怡然的在屋子里喝起烈酒,夏天劳作完惬意的拍着蚊子。他是村子的元老,也是村子的大能,凡事都无人帮衬让他练就了满身的手艺,靠着小时候的一点观摩和学徒,他本身就会点的木匠手艺得以提升,家家户户的忙他都帮衬着,村子里的木匠活也都由他包揽,他儿子在他旁边不断的打着下手,也练就了一身好手艺。当他可以悠然的坐在柳树下喝茶的时候,他一股脑的把自己的那一套工具都塞给了儿子,虽然他的儿子并不喜欢。可他的儿子名义上还是成了村里唯一的木匠,也就是他在原来的老柳树旁种下的新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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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告诉我们村子最开始的小河并不深,刚刚没过小腿,黄牛拉着板车可以轻松地走过,后来有次秋收的时候,连夜的大雨让小河的水上涨了好多,村户的牛车没在泥里把车辙也断掉了,一车的黄豆在水里胀成了豆芽。后来,他和村里的壮年在那里修了一座小桥,落叶松木搭在上面,上面铺些麦秆,盖上黄土,后来,小河不知为何越来越宽,中间又必须砸上木桩做起支撑才能架起那座小桥。虽然这已不是什么技巧性的活计,但作为村里的大能,他还是指挥着村里的劳力,把这座桥保护着用了好多年。 内容来自www.qqlingdiw.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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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代最长者的葬礼还是很隆重的,除了自己村子的人悉数参加外,周围村落也来了好多人,镇上也来了好些个干部,大家齐心的把他葬在了村头的松树林里,那里在他之前已经住进了好些个和他一起来这里开荒的人。 东方前沿网

    第二代最长者微胖,总喜欢穿着一个开怀的衬衫,里面是一个白色的背心,夏天他总喜欢摇着个扇子,他在之前并不显眼,可在下葬后的第二天,他的胡须开始生长,头发开始花白。第二代的长者们规模要比之前多了很多,那时候的砖瓦房齐刷刷的在村子里拔起,唯一的木匠路过这里的时候,大家还都会微笑着可套上几句。木匠现在还多了个身份,就是电工,他本不喜欢父亲留给他的那套工具,父亲活着时也曾和他发生过争吵。那时候农村敷设电线,得益于父亲的关系他又和镇上的人关系亲密,于是他总跑到镇里帮忙敷设,一来二去就对电感了兴趣,他成了村里唯一会爬电线杆的人,村里的电线都是他指挥着拉起来的,水泥电线杆沿着村落的街道布置,他爬上去钉上陶瓷葫芦,再把电线分配到各家各户,他儿子,也就是我原来的玩伴,在底下给递着锤头、钳子。不过,他父亲下葬的那天他还是捡起了那套木匠的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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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代长者们闲聊的时候,我们开始了走读的生涯,十几岁的年纪让我开始了第二个人生十年,初中在十几里外的镇上,明月镇,很好听的名字,可我却一点都爱不起来,每周一次的往返让脚底磨起了水泡,虽然也通上了客车,但村里的孩子大多也都心疼那些车费宁可结伴步行。父亲不忍心我脚受累,就四处打听到了旧自行车修理着代脚,可修好的车子总闹些毛病,坏在路上时,为了赶时间就需要小跑,每每这个时候比走路要累很多。我们是村里的读书人,所以长者们对我们很是喜爱,聊天过程中看我们经过总会笑着打招呼,有时也会在路口分食我们一些西瓜解渴,我们在柳树下歇脚的时候也会听到他们讲着村里的家长里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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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里兴旺了许多,每每嫁娶的时候,砖瓦房盖起的频率比阵雨来的都要勤,长者们热热闹闹的被请到宴席上去接受敬酒,花白的胡子掩不住咧开的笑脸,嫁娶的姑娘含羞着叫着长辈。村子里一个个刚刚会满地爬的娃娃围在村头听着第二代长者们说着天地,被太阳晒了一天的汉子们,直到落日才赶着牛车往家赶,路过村头的水泥石桥的时候,老远就听到娃娃喊着爹。村头的桥,在我人生第二个十年变成了水泥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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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粮食产量也大了,每到深秋的时候总有卡车开进村子,待到傍晚载着满满的一车麻袋在开走,村头的小河越发深了。原本的木桥以前从未承载过如此厚重的卡车,终于在一个傍晚,其中的一块原木深深地塌陷了下去,卡车的其中一个后轮夹在里面动也动不了。第二代最长者恰好在那乘凉,赶忙叫村里的人来帮忙。车上的粮食一袋袋卸了下来,空卡车在所有人的吆喝声中推到了桥对岸,然后村民用牛车把粮食运到对面,再装上卡车。天色已黑的看不到东西,最长者邀请司机在家里吃了点便饭,一起的还有村长,村长是村里唯一的木匠,也是电工,他终究代替了他的父亲成了村里的大能。 copyright www.qqlingdiw.cn

    之后的半个月里,村长往返镇里几次,再后来的半个月里,全村的劳力都光着膀子在小河里吆喝,然后那座石桥就出现在了村头。 本文来自东方前沿网

    第二代长者去世的时候我不在村里,所有的东西都只能幻想,幻想多少人来看他,幻想着烧纸足足烧了多少个时辰,幻想着村里的主干路上抬棺的是谁,幻想着披麻戴孝的人如何叩谢。可这些终究过去了,村头的柳树下,不会缺乏长者,最长者的胡子还会在一夜之间长长,最长者的头发,还会在一夜之间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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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人生的第三个十年,与小村落的距离更加遥远了,可我终究会每年再回一趟家乡,看看亲人,看看小河,看看那座桥,再看看过了桥村委会飘着的红旗。村头的柳树依旧茁壮,树干上光滑有力,没有老态龙钟,没有泱泱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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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偶然回村的一年里,家中的火炕罢了工,父亲找人重新搭造了下土炕,最后傍晚的时候,我和来帮忙的人一起爬上房顶立起烟囱算是给这个活计结了个尾,帮忙的人很多,最后和我爬上房顶的却只有一个,我曾经的玩伴,第一代最长者的孙儿。那天傍晚的夕阳很美,农村的空气又好,天边的火烧云红的发紫,他点上一根烟和我在那坐着,借着晚霞我看了看村口,看了看柳树下,村里的第三代长者中,我看到了爷爷的身影,他也拿起了小板凳一起围坐在柳树下看着别人家来往的孙儿,给着别人的孙儿讲起了故事。柳树旁边的小桥也早就换了样子,以前窄窄的石桥被钢筋混凝土替代了,桥面宽阔了很多,也光滑了很多,桥两侧还被安上了铁栅栏,厚实,有力。沿着桥面两侧延伸的柏油路和远在十几里的镇子连接在一起,然后在通道挨家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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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房顶没坐多久天就暗了下来,本想抹黑爬梯下去的我却意外发现每家门口亮起的路灯,他张扬的告诉我这些路灯都是他指挥人安的,他父亲总觉得转着轮盘的电表比现在显示数字的电表用着舒心,太阳能电池板的路灯他父亲也已经不会修理了,索性就让他去接手了。他在外学了几年又考回镇里,当起了这几个村落的电工。我借着路灯看着他的脸,那份洋洋得意总觉得在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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